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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八十八章規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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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杏楊低著頭,“我只是覺得,這事情從什麽角度上來說,都是不合規矩的。”

“嫁妝自古都是由母家出,你母親早早過世,她是我如今的續弦,不管從情義還是從法理上,都是合法的,如果你只是因為一己之私,就將這些事情置之度外,那你就太糊塗了一些。”

許杏楊何嘗不知?是與不是不過是在父親的一念之間,如今他說是就是,若是他真的不愛,那麽由著母親的家人來打點這一切,也算是可以的,.

父親越是這樣為別人解釋,就越是說明他心裏有鬼,淡淡的愁緒彌漫上了眼,化作了難言的思緒。

“我還是覺得不妥當。”

“你倒是沒有立場來說這句話,本來就應該讓他幫你打點,現在我將話放在這裏,過後幾天,但凡是與這件事情有關的,你都需要盡力配合,明白嗎?”

安安看著空氣再次沈默,許杏楊剛才還飛揚跋扈的神色,這會子已經全然不見,她的悲傷來得太快,有的時候讓人招架不住。

溫姨娘就是要這樣的效果,他故作為難,“老爺,本來就說這樣不合適,不如就由著杏楊去做吧。”

“這怎麽可以?國有國法,家有家規,我許家丟不起這樣的人,更何況,葉子陽在皇子中的地位如何我們都知道,若是從一開始就處於劣勢,往後的日子,杏楊還要怎麽過呢?”

這一句話就像是戳中了許杏楊最大的那根軟肋,他突然吼了起來,“你既然知道葉子陽在那些皇子中的地位,何苦還要將我嫁給他?歸根結底,不過是退而求其次罷了。”

徐老爺似乎也是對女兒的突然爆發感到困惑,可是漸漸的,他緩過神來,極度自負的他,終究是沒有辦法在女兒面前低頭,他唇齒微啟,“你太任性了。”

“不是我任性,而是父親做的事情太愚蠢。”

許信良說完,忍不住低聲哭泣,溫姨娘這個時候,要有足夠的立場來表現出溫文爾雅的模樣,他小心翼翼地拍著許杏楊的背,“乖孩子,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原本就是長而久之的事情,你怎麽單單怪你的父親呢?”

安安見了,也連忙走上前來,說道,“小姐今天心情煩悶,若是有任何得罪人的地方,還請長輩們諒解。”

許信良的嘴一抽一抽,萬般的愁緒湧上心來,他想到了母親臨終前的樣子,母親這輩子最大的悔恨,就是沒有辦法將她成功交托良人,若是知道父親為了功名利祿,草率地決定了他的婚姻大事,在九泉之下,母親還能夠瞑目嗎?

越是這樣想,就越是悲從中來,也顧不上拍著他背的人是誰,更顧不上去在意父親的眼眶是否已經微微泛紅。

其實這件事情,許大將軍也覺得做得不對,只是葉雍如今急於拉攏朝臣,葉子政又必須配家世更好的女子,至於葉子朝,他的正室之位也早就讓給旁人,哪裏還有自己的地位呢?

思來想去,也就是葉子陽比較合適,話說回來,瘦死的駱駝比馬大,就算葉子陽在眾人之間不有威望,可至少是皇上的兒子,至少是葉子朝的弟弟,女兒怎麽會被虧欠太多?

大將軍終究是個粗魯之人,沒有十分在意宮廷之事,也不知道女兒今天受了多少的委屈,他皺著眉頭,跟安安使了個眼色,安安連忙說道,“如今天色也不早了,老爺和夫人還是早些回去吧。”

“也罷也罷,好好照顧你們家小姐,明天這個時候,我再讓人來看他。”

不消說,老爺要讓來看他的人,自然就是溫姨娘了。

一想到小姐要面臨出嫁的命運原本就已經很可憐,現在還要日日夜夜對著一個不喜歡的人,安安都為他難受。

在房子重新寂靜下來的時候,安安小心地拍著小姐的背,說道,“小姐,雖然知道你心裏頭難受,可是有些事情,還是不得不一步一步往下走啊。”

不知道過了多久,許杏楊才稍微平覆了心情,他扯著手帕擦拭眼淚,手帕立刻濕潤,就像是一只脫了毛的小鼠,若是使勁攥,都能攥出水來。

“我雖然知道這些,可是看到父親這樣為他,難免感到憤憤不平。”

“再怎麽樣難過也得過,老夫人泉下有知,難道不希望您開開心心的活著嗎?若是什麽事情都要為他打算操勞,背著他的仇恨過活,我想老夫人也不會安寧的。”

這樣的話誰都會說,可是這樣的釋懷誰都不會做。

又發了一會兒呆,許信良走到了床邊,一只腳踏上去,另一只腳懸在半空中,“你也去睡覺吧。”

“奴婢還是在這裏陪著您,不在身邊陪著,心裏頭總是覺得不安穩的。”

“你怕我會自盡嗎?”

許信良冷笑道,在幔帳之下,安安可以看到他銳利的眼眸,他的一舉一動都被準確無誤地折射了出來,好像是一尊活菩薩,神色安詳,可是眼神之中散發出來的光,卻可以吞噬一切。

“我都沒有說這樣的話,小姐何苦咒自己呢?如果非要這樣自苦,奴婢願意為你受著。”

安安一時著急,也沒有照顧到言語之中的責怪,他看著許杏楊。

直盯盯地看著。

其實在這個世界上,能夠活下去就已經是幸運,多少人在外面顛沛流離?又有多少人死於非命?在小姐看不見的地方,醜陋和黑暗時刻發生,如果因為這麽一點事情就活不下去,那麽那些茍延殘喘的人,又是否應該抱怨命運的不公呢?

大概是因為同人不同命,所以有的人傷春悲秋,有的人又樂天知命,終究是一樣米養百種人,安安低著頭想了一會兒,也不怪他心思這樣細膩,他的成長環境跟別人不同,在烈火烹油和鮮花錦簇之間交錯,有的時候形色恍惚。

“好了好了,懶得跟你們說這麽多,去吧。”

許信良揮了揮手,安安知道再堅持下去也沒有辦法,不如就在外頭默默守著,也好等著明天一早姨娘來了,幫著小姐應付。

“小姐晚安。”

說完,安安退出門去,在關上門的那一霎那,他聽見了許杏楊的抽泣聲,在他的記憶中,小姐從來沒有這樣崩潰過,這樣噴薄而出的哭意,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觸景生情。

又有可能,是因為葉子陽這樣的紈絝不化,讓他覺得前程無望,是啊,對於小姐來說,最怕的就是遇到父親這樣的男子,不負責任,朝三暮四。

命運的齒輪總是滾滾而落,誰知道,母親的命運會不會落在自己身上呢?

每次想到這裏,許杏楊總是難過的睡不著覺,在黑夜中,他翻來覆去,腦海中來來回回就是那幾個人,母親的音容相貌時刻在眼前打轉。

也不知道過了多久,困意漸漸襲來,他才算是能夠睡去。

第二天一早,不過是五更時分,就聽見外頭傳來了陣陣的嬉笑聲,許信良睜開眼睛,刺目的陽光像是針一樣,讓他的眼球疼痛。

“是誰在那裏?”

安安連忙推門進來,跪拜在了許信良的身前,“小姐,是姨娘。”

“他來這裏做什麽?”

許信良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來,頭上的發髻淩亂,所有的思緒好像又回到了昨天晚上,他突然想起來,父親已經將一應的嫁妝交給了那個賤人來做,現在,他必定是要拿著雞毛當令箭了。

“說是為了準備嫁妝的事情,今天帶了許多人過來呢。”

說完,安安低聲下氣的說道,“小姐還是多忍耐一些吧,到了這個時候,全京城人的眼睛都盯著我們呢,但凡有一點行差踏錯,以後到了皇宮之中,小姐豈不是更難立足了嗎?”

“又是皇宮,又是皇宮。”許杏楊有些不耐煩地說,“難不成葉子陽自以為是個皇子,就能夠這樣為所欲為了嗎?現在就給他這樣長臉,那麽以後我的日子又該怎麽過呢?”

安安嘆了口氣,如今的小姐怕是說什麽話都聽不進去了吧,先是將矛盾轉移到了姨娘的身上,現在又聯想到了昨天的事情,就覺得全世界都在幫著葉子陽捉弄他。

可是事情哪裏有這麽簡單呢,不過是在利益交錯之間,有共同的出發點,要不然,姨娘也不是吃飽了撐的,非要這麽早來惱亂他的心神。

“小姐好好冷靜一下,你想一想,今時今日發生在我們這間屋子裏頭的事情,能傳到四皇子的耳朵裏呢,如果要說全世界的人都幫著他,那也未免太武斷了一些。”

“的確不能怪他。”許杏楊喃喃自語,好像是要給自己一個下的臺階,“不過是所有的事情聯系在一起,讓我無比憤懣,我的條件不差,為什麽在一開始的時候,就要被人家百般挑選呢?”

安安笑道,“現在的環境就是這樣,不僅僅是您呀,即便是身在皇宮之中當妃子,不也是要讓皇上挑選嗎?只不過是對象不同罷了,小姐未免太杞人憂天,要我說,不如就笑著面對。”

許杏楊低頭想了片刻,也是啊,自己執著了這麽久,到頭來,還不是給自己氣受嗎?那個賤人什麽時候為了自己的淺薄羞愧半分呢?

即便是母親不在身邊,他也要學著有讓自己快樂起來,便是這麽想著,他說,“去把梳子拿來。”

在這期間,姨娘無數次敲門要進來,都被許杏楊用各種理由推脫了,他站在門口,故意大聲說道,“女兒,即便是知道你心不甘情不願,好歹也該遵守你父親的意思,讓我進來和你相談。”

許杏楊說道,“我還沒有將發髻梳理幹凈,姨娘請等一等,稍安勿躁嘛。”

大概過了一刻鐘的時間,房門打開,溫姨娘叉著手站在外頭,眼神冷厲,看到安安的時候,他哼的一聲,“怎麽?現在能給我開門了嗎?”

許杏楊從裏頭走出來,一身的琉璃珠翠在腳步的緩慢行進之中,發出了清脆悅耳的聲音,她笑道,“姨娘這是怎麽了?自己不是都說過了嗎,婚姻是大事,不能有半點行差踏錯,如今我是遵照你的意思,即便是見你這樣一個媒婆,我都要拾掇的幹幹凈凈。”

媒婆這兩個字真是刺耳,溫姨娘皺著眉頭,說道,“這兩個字我可不敢當,原本就是皇上下的旨令,你說這樣的話可有考究?”

“在我心中,姨娘就是這樣的地位,即便是今天讓別人學了去,我也沒有什麽好害怕的,反正,姨娘什麽事情都是為了我,我就算不懂事說錯了一兩個字,你也是可以體會的,對嗎?”

說完,她淡淡一笑,美麗的容顏之下,的確有可以炫耀的資本,溫姨娘雖然風華卓越,可是在面對這個女子的時候,心裏頭的那份自卑,卻總是如影隨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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